Ⅰ 簡析動畫電影的情感訴求與設計體現
簡析動畫電影的情感訴求與設計體現
導語:情感設計是動畫片的靈魂所在,作為動畫的情感設計創意,時常受到無意識的偶然因素或是非理性因素的影響等
華夏民族具有悠久深厚的歷史傳統與豐富多彩的情感品味,而中國動畫設計普遍存在的一個嚴重問題就是情感意境的缺失。這是因為在動畫創作中鮮少關注對情感的設計與挖掘,究其根本是缺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人文關照與活化應用。辜鴻銘在《中國人的精神》一書中講道:“中國人完全過著一種心靈生活、一種情感或者人類情愛的生活。”①既然如此,不妨將這種心靈生活抽象地運用到動畫情感創意中,並轉化為鮮明的動畫藝術形式。
一、動畫創作中的情感元素剖析
情感,是人類思想活動的情緒集合,它時刻影響著人們的生活理念與行為方式。那麼,如何通過動畫設計的物體對象表現抽象的情感,是動畫設計師需要關注的首要問題。
動畫藝術形態一般傳達兩種信息:其一是理性信息的傳達,如人物角色形態、場景環境布局、燈光照射,以及排列、色彩風格設定等動畫設計的本體形態;其二是情感信息的傳達,如人物的行為性格、台詞語言、思想活動、內心矛盾、關系沖突等。理性信息是動畫生成的基礎,而情感信息是動畫升華的關鍵,二者互為作用,為觀眾創造出豐富多彩的視聽感受與無形的情感體驗。當設計師使動畫在角色、場景、動作、色彩上傳遞於人的真實感受是一種“美”的體驗或使設計具有了“人性化”時,我們將此稱之為動畫的情感設計。也就是通常意義上所講的“動畫的生命力”表現。
二、動畫創作中的情感訴求與設計體現
(一)從整體上把握動畫情感環境
眾所周知,動畫片的創作是一個整體的系統概念。這個系統包含眾多元素,諸如故事情節,場景造型、劇本語言、燈光色彩、動作設定、音樂音響、角色塑造等,這些基本因素在一起相互作用發展變化,經過設計師的精心設計策劃,就形成了動畫片的整體情感環境氛圍。而這種情感環境的創意來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動畫設計師個人的專業修養、設計經驗以及自我體驗來決定的。觀眾通過物化的角色形象感受著動畫片散發出的個性情感,並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而逐漸深入內心。從整體上把握動畫情感環境,營造情感設計的意境氛圍,來最終滿足觀眾對自身的情感訴求,這是行之有效的動畫情感創意設計途徑。
(二)藉助符號表達動畫的情感意境
在動畫創作中,情感的設計是通過豐富多彩的故事情節轉化為特定的視聽符號而呈現,也就是設計師對動畫設計要素的全面整合,並以符號化的形式再現在觀眾的面前。觀眾對動畫影片的情感感知,是通過視聽的方式來獲得,這種視覺與聽覺又是情感物化的符號表現。綜上所述,動畫情感意境得以完美實現必須藉助視覺符號和語音符號來共同建構。下面就以美國定格動畫影片《鬼媽媽》為例,從三個方面來剖析情感意境符號化的具體體現。
1.藉助人物語言的運用對情感進行表述
人物的語言對白是一部動畫片中最易於出彩的地方,其中不乏神秘懸疑而又魂牽夢繞的台詞語句。這不僅將感情抒發得淋漓盡致,並且幽默詼諧地流露出引人入勝的領悟。經典的台詞加深了人物的形象,突出了角色的內心獨白,進而賦予了動畫人物鮮明的個性特徵。《鬼媽媽》開場中女主角卡羅琳與小黑貓初次相遇時,卡羅琳的內心獨白便深深地引起了觀眾的情感共鳴,而接下來小黑貓的主人小男孩壞比特的出場方式,以及與卡羅琳之間的對白,更是將影片的感受引向神秘隱晦,並充滿探索的情緒之中。
2.將造型和場景的設計與情感表達相融合
動畫影片《鬼媽媽》在造型和場景的設計上是極其考究的。整部動畫的造型大體傾向於壓抑之感,巨大的頭部,纖細的身體和四肢,讓人覺得頭重腳輕。故事的主角卡羅琳身穿黃色雨衣,給人十分好動的.感覺。而反面角色“鬼媽媽”是一隻由很多縫衣針組成的巨大蜘蛛怪物,“鬼媽媽”造型多用堅硬的直線構成,再加上尖銳的針形,整個角色的形象極具攻擊性和距離感。影片造型中最有特色的是一雙紐扣眼睛,紐扣的定位是這部動畫電影別具一格的視覺符號,它代表危機的產生,也是主人公卡羅琳拚命掙脫的枷鎖,又是她迫不及待渴望得到的誘惑。總而言之,該片中的紐扣,這個簡單的符號,充分體現出了藉助造型抒發影片情感的途徑。
影片場景的色調處理,一開場便被整體定位在神秘詭異的哥特式基調中,場景環境是昏暗迷惑充滿神奇感受的。影片採用了幾種不同的場景色調處理表現,比如女主角卡羅琳所居住的詭異陰森的小鎮,是暗淡冷漠的灰色;卡羅琳家裡的環境設計氛圍是相對溫暖的色調;而鬼媽媽居住的室內色調定位卻是高度溫暖的亮色調,所以不同場景環境色調需要與個體情感表達相一致,和諧構成完善的視聽畫面,從而給予觀眾強烈的情緒感染力。
3.通過動畫音樂的感染達到情感共鳴
從動畫影片《鬼媽媽》的音樂背景中,創作者完美地將神秘莫測的畫面內容與個性鮮明的主題音樂融合在一起,讓觀眾在優美而舒暢的視聽語言中徜徉,並從中深刻地體會到影片所散發出的情感意境。動畫片的這種情感屬性不是僅留存於劇情之上的表層情緒宣洩,而是透過情節刻畫展示出角色內心結構矛盾與思想情感變化的過程積淀。影片《鬼媽媽》的整體設計包括角色造型、場景環境、台詞對白等都與具體細膩的情感抒發相呼應,讓觀眾沉浸在溫暖、詼諧、冷漠、恐怖、喜悅、滑稽等多種情感的包圍中,充滿無限的回味與深思。動畫片的音樂不僅緊跟情節的跌宕起伏,起到渲染故事的作用,而且是情感發展的有利助推器。
(三)畫面語言的情感傳遞與體驗
定格動畫電影《鬼媽媽》以別致的視覺語言為沖擊,逆向闡述創意的線索路徑,尋求內容與情感的契合,這不失為動畫情感設計表現的有效途徑。《鬼媽媽》中精緻傳神的角色造型,瑰麗花園的完美演繹,世界抽象化的美學展現,無不閃爍著每一幀畫面的精美語言。
動畫片情感訴求的實質是藉助強烈的形式語言與視覺審美效應,以達到個體情感的群體共鳴,這也是一部動畫片情感設計的最大成功。在當代動畫設計的創作中,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語言為動畫情感的設計創造了多元化的表達介質。設計師通過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運用鮮明的形式語言將客觀物象以不同的方式和結構進行重新整合,再通過動畫設計的基本要素來創造動畫的視覺效果,增強觀賞的價值及情感的品味。動畫片中的基本元素本不具有感情,是設計師在主觀能動性下對人物角色情感塑造的創造變現。
三、結語
情感設計是動畫片的靈魂所在,作為動畫的情感設計創意,時常受到無意識的偶然因素或是非理性因素的影響等,這些因素在動畫情感設計的創意中是隨機的,也是至關重要的情感突發體現。事實上,這些因素的出現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設計師個人修養、經驗累積以及情感爆發等綜合基礎上的多元整合。遵循動畫創作的本質規律,注重動畫片情感設計的傳遞與體驗,回歸動畫創作的初衷。動畫片的成功,正是源於對動畫創作中情感傳遞與體驗的不斷探究與挖掘。
注釋:
①邱曉岩,孫慧.中國當代動畫發展的成長缺失
[J] .文藝爭鳴,2012(3).
;Ⅱ 動畫電影的特點集中表現在哪些方面
第一, 頻繁豐富湧出動畫周邊產品。 第二, 善於塑造典型,推出動畫明星; 第三 大團圓結局,悲劇很少,迎合觀眾心理需求; 第四, 注重細節刻畫,雅俗共賞,迎合觀眾審美口味; 第五, 動物形象誇張,成為被廣泛借鑒的卡通模式; 第六, 人物造型設計規范,與原形差別不大,形象優美; 第七, 數字技術與電影技術結合,使畫面達到完美的效果; 第八, 以劇情片為主,情節曲折,生動有趣,人物性格鮮明,音樂優美動聽;
Ⅲ 動畫電影人物表現方式
在那些經典的動畫中,人物的每一個動作,從脊柱,頭部,直到手指的微小活動,都讓人感覺那是依人物自己的意志而動的,甚至會忘記作者的存在。如果能巧妙地描繪出人物的個性,就會讓人忽視畫的作者是誰,而去關注人物的性格和行動,沉浸在動畫故事裡。
人們在觀看有趣的電影,動畫或是閱讀漫畫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進入到故事中的世界。 為身邊角色的不幸而哭泣;為擁有強大力量的英雄進行戰斗而激動。所以說塑造一個生動活潑,有血有肉的動畫角色是非常重要的。近些年來,有許多經典的動畫角色形象深入人心。比如,尋夢環游記里的米格爾、頭腦特工隊里的樂樂、你的名字里的宮水三葉等。這都全靠那些優秀的動畫大師對他們的完美塑造和生動刻畫。
在美國動畫片《瘋狂動物城》中,沒有比車管所小夥子閃電(樹懶)更會搶戲的配角了。其誇張的說話語速、自帶延時功能的反應,慢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反射弧能繞地球三圈,這種超現實的誇張角色表演不僅僅體現在一個角色身上,而是貫穿於整部影片之中,誇張既是動畫藝術區別於其他藝術門類的主要特徵,也是角色動畫的靈魂——這只有動
Ⅳ 宮崎駿的所有動畫電影中體現了什麼
宮崎駿本人多次表達反戰主張,他的作品始終秉承著感人的故事、溫暖的畫風以及反戰和平思想(中國日報評)。宮崎駿對電影情節的構思,一方面反映了他自身的歷史認識與現實思考;另一方面,也代言了一部分戰前出生的日本人對於歷史問題的負疚感,以及希望歷史問題早日得到解決的願望(作家秦剛評)
或許宮崎駿這樣做的目的在於:他明白要想讓世人警醒,那他的語言反而要溫和,因為過分刺耳的吶喊有時會讓脆弱的人類掩起耳朵。其次,他完美的把握了現實和想像的平衡,他讓人知道想像世界的美好,一切如天花亂墜。看他的作品,就好像在人類狹窄的後腦上開了一扇廣闊的天窗,讓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夢想的力量,因為夢想的存在是藉以人與神比肩的理由。從開始到現在的所有作品,宮崎駿思想是一以貫之且辯證發展著的,他的世界觀,歷史觀,人生觀和藝術觀都有著明晰的脈絡,最終都為了構建那個完美的宮崎駿世界而努力(第十放映室評)
Ⅳ 若為動畫寫類似影評的評價,要從哪些方面對動畫作品分析
即使是動畫的影評,我覺得也應該同電影一樣。要從動漫的畫風開始評價,還要從故事情節開始評價。故事情節不能太俗,不能太老套,也不能太幼稚。要和電影一樣精彩,吸引的人群不局限於孩子,更要吸引成年人來來觀看,我覺得從這些方面考慮來寫影評比較合適。
Ⅵ 動畫電影賞析 要600文字(動漫方向評析)100分求 回答就給分
2002年,第52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第2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亞洲電影獎這兩個耀眼的獎項全部頒給了一部動畫長片,出自日本動畫導演宮崎駿之手的《千與千尋》,2005年,宮崎駿本人也被授予了威尼斯電影節終身成就獎。動畫片作為一種特殊的電影類型,伴隨著其低齡定位的固定印象常常被置於電影學術視角之外。10年前,宮崎駿以其作品動畫長片《幽靈公主》打破動畫界為兒童觀眾製作電視動畫短片的時代,紅遍亞洲電影院線;10年後,《千與千尋》以動畫這一類型片形式史無前例地在柏林電影節上獲得最高獎項;這足以留給我們許多思考:顯然動畫片作為電影的特殊類型之一,看似單薄的畫面、出自畫筆或電腦軟體的人物也能超出我們想像地成功承載導演試圖傳達的思想、成功傳遞人類特有的感情,動畫電影在票房與藝術上都取得了一定成就,並逐漸走出淺薄單純的刻板印象,在審美與藝術價值上得到了承認。
一、具有分析意義的動畫電影及其美日兩大風格
根據動畫電影的表現風格與文化影響,人們普遍認為全球動畫電影中執牛耳的美國與日本動畫電影是兩種具有明顯不同風格的流派。動畫電影的生成機制依賴於人在腦海中的想像與筆在白紙上的描繪,由於背離了傳統電影的真實本性,歷來以幼稚、簡單等刻板印象在各種電影學術視角的邊緣徘徊,這種印象的形成與沃爾特·迪斯尼及他的迪斯尼王國通過系列改編自世界童話的動畫電影在全球大眾通俗文化中產生的重要影響緊密相關。從1923年迪斯尼的第一部有真人參與的動畫電影《愛麗絲在卡通王國》開始,諸如《美女與野獸》、《獅子王》等經典動畫影片屢屢在全球取得票房成就,在皮克斯、夢工廠等動畫工作室出現之前,奧斯卡最佳卡通片獎項長期為迪斯尼所獨占。以迪斯尼為代表的美國好萊塢動畫生產線歷來以兒童為主要觀眾群,考慮到美國復雜的電影分級制度,動畫影片往往迴避時事主題與性主題等成年人才能理解的內容,以改編、創編經典童話故事為主,並且始終貫穿著好萊塢對電影技術的崇拜。如最新賣座電影《功夫熊貓》中,其導演與敘事力量已經完全為CG動畫造型所帶來的震撼所取代,製作商也坦言其生產路線就是製造「針對兒童的夢幻」,其終極目的是讓家長掏錢購票,領著孩子走入電影院享受一次娛樂。
與美國動畫電影具有的「兒童化」、「超級英雄」、「3D」等風格關鍵詞相比,日本動畫電影就有著更寬泛的路線。從上世紀50年代起就開始在日本社會普及的動畫產業如今擁有非常廣泛的觀眾覆蓋面,如2007年日本本土電影票房排行中動畫電影就占據半壁江山,這些票房冠楚大多是具有各種不同目標觀眾與風格的本土動畫電影,特別是知名連載電視動畫的劇場版:如以兒童為觀看對象的《寵物小精靈》、《哆啦A夢》;還有講述清純戀愛內容的《秒速5厘米》等以少女為觀看對象;以及熱血格鬥主題的《海賊王》、偵探類《名偵探柯南》等以青少年為觀看對象;其次才是《美食總動員》這部皮克斯作品[1]。日本作為全球動漫大國,其總人口中視閱動漫的比率高達87%,居全球之冠,動漫產業成為其第三大產業[1];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動畫電影就開始了「輸出」之旅,而日本動畫電影在全球范圍內贏得廣泛關注與贊譽多要歸功於目前日本國內公認的動畫界三大權威:宮崎駿、押井守和大友克洋。這「三大權威」所製作的動畫電影以構思復雜、思想深邃、主題哲意為共同特徵,在世界范圍內擁有大批擁躉,其中大部分是成年人。宮崎駿自《風之谷》後便在亞洲享有盛譽,2002年更是憑借《千與千尋》一舉贏得全世界矚目,其作品就此邁入全球關注的時代。押井守則是以根據日本科幻漫畫教父士郎正宗的漫畫原著改編製作的《攻殼機動隊》電視動畫片與動畫電影成名,在全球范圍尤其是美國產生了強烈反響,2004年製作的《攻殼機動隊》第二部劇場版《Innocent》在戛納電影節上展播,2008年以《空中殺手》與宮崎駿一齊角逐威尼斯電影節。而大友克洋早在1988年就以由自身創作的連載漫畫《阿基拉》改編的同名動畫電影驚艷於西方世界,這部承前啟後的作品甚至深刻影響了整個西方的科幻電影思想[2],2004年他製作的《蒸汽男孩》也在當年威尼斯電影節上展映,並成功在國際市場發行。雖然三人的作品風格各異,但目前從影片國際發行數量、所獲國際獎項這些標准來看公認宮崎駿是最有影響力與代表性的。
從電影分析的角度來說,電影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藝術作品,它可以衍生一個在敘事結構上以及視覺、音響上建立意義,並對觀眾產生特殊效應的文本[3]。雖然傳統電影分析的視角並未將動畫電影置於其中,電影藝術的論述著作中也常常僅將動畫作為一種影片類型寥寥簡介,但是以宮崎駿及其系列作品為代表的日本動畫電影具有顯著的美學特徵與導演風格痕跡,具有與商業電影對應的票房成果;在影片主題構思、創作水準、藝術效果、視聽音像、目標人群上都具有了超越迪斯尼經典改編童話動畫電影的高度;其進入國際市場的高品質作品以深沉的內容哲思與獨特的畫面風格獲得了觀眾與影評人的認可。如此2002年《千與千尋》才獲得了除柏林電影節大獎與香港金像獎以外,當年第7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長篇動畫電影獎、紐約電影批評家協會最佳動畫片獎、波士頓電影批評家協會特別獎、第30屆Annie Awards長篇動畫片電影獎、導演獎、腳本獎、音樂獎、第9屆好萊塢電影節最佳動畫片獎、紐約電影批評家協會最佳動畫片獎、日本電影大獎導演獎動畫片電影獎等幾乎所有動畫電影評選的獎項[4]。這樣一部動畫電影能超越國界得到藝術與市場同時好評,為動畫電影這一常常被電影學術界忽略的類型具有放入電影思想與文化視域進行解析的價值做出了旁證。
二、日本動漫產業語境下的宮崎駿電影賞析
日本動漫產業市場除了數量繁雜眾多的印刷出版物,還包括動畫電影、動畫電視片和動畫音像(錄像帶、DVD)與周邊產品。在這個巨大的市場內產品內容無所不包,目前全日本有400多家動漫製作公司,科幻、靈異、偵探、戀愛、格鬥、人際關系、倫理批判、個人奮斗等各種題材與內容的動畫產品每天在這些公司中生產出來,其中也不乏暴力、血腥、尚武、頹廢、色情、肉體刺激等充滿負面內容的動畫作品。在這樣一個龐大蕪雜的環境內,靠觀眾以自身脆弱的感知與判斷在消費中來辨別動畫產品的良莠實在過於勉強,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宮崎駿、押井守和大友克洋這「三大權威」所代表的這部分深刻、人性化、富有哲思並激勵感悟的動畫電影作品才得以以標桿的位置豎起日本動畫電影的發展旗幟。「動畫電影作品」與立足於短期收益的「動畫電影商品」是不同的,並不是說提倡只觀看欣賞權威導演的作品,但是對於日本動畫電影的消費與賞析,必須首先選擇在內容與思想上有品質與品位,其次是能傳遞出一定的導演通過世界觀、價值觀設定所欲表達的創作與人生理念的電影。
對於本文欲討論的日本動畫電影主要代表人物宮崎駿,其作品無論是美學視域還是導演的作者角色都具有十分鮮明的特色,尤其是成立個人主創的吉卜力動畫工作室後,其個人風格在所有作品中一貫延續,並且在這背後還能看到日本民族文化性格的輪廓。
1、「吉卜力」的作者印章
「電影作者論」的命名者、倡導者、實踐者是法國電影新浪潮的主將「三劍客」之一的弗朗索瓦·特呂弗;電影作者角色的倡導與實踐意義始終限定在三個層面之上:通過編導合一賦予導演在影片視聽構成與總體風格的掌控權利;將文學研究中的作家作品論研究方式實踐進入電影評價,以導演作品的視角考察其電影;以導演作為劃分並指稱電影作品的方式,取代此前的主演明星或大製片廠的標示來勾勒電影現象與電影作品[5]。「電影作者論」與其說是一種理論,不如說是一種態度,導演在堅持藝術理想與平衡大眾口味之間取捨,持續培育自身的風格。
原作與編劇、編劇與導演在電影作品內容的理解上產生矛盾與沖突是十分常見的,製作人與投資方提出修改意見也常有發生,編導的沖突與磨合在動畫領域中主要表現在原作與腳本間、製片人與導演間。宮崎駿的吉卜力動畫工作室創立之初推出的動畫電影《魔女宅急便》就是根據小說家角野榮子的原作改編,因為影片加入魔女奇奇失去魔力的情節,曾被原作者認為有違展現魔女奇妙生活的作品精神而遭到強烈反對[2],雖然最後雙方做出了改編的妥協,但無疑原作者的意圖是導演意圖的干擾因素之一。或許是出於這一原因,宮崎駿創辦的吉卜力工作室至今只製作了《魔女宅急便》與2004年《哈爾的移動城堡》兩部由原著小說改編的電影,其餘作品的原作、腳本、導演、人物設定、分鏡全由宮崎駿一人完成,配樂設計也是由合作數十年的老搭檔久石讓完成。吉卜力工作室的合作製片人德間康快、高田熏等人則是以有名的從不幹預導演的任何製作工作而與宮崎駿保持了長時間的合作關系。可以說在宮崎駿吉卜力工作室的作品中,真正實踐了「導演作者」的自覺意識。宮崎駿作品的主要題材與重復主題也是十分明顯的,以《風之谷》聞名於世的關注自然,批判戰爭與破壞的「環保教父」頭銜在其後的《幽靈公主》、《天空之城》中得到反復印證;每部影片中必然出現的「飛行」場景;每部影片必然出現風格細膩的水彩寫實風格自然景觀;絕大多數影片主角都是特定年齡段的青少年;絕大部分鏡頭由細致的手繪畫面製作…這些主題與表現上的特點已經形成導演本人的獨特烙印,成為宮崎駿的個人風格標志。
可以說,即使沒有任何真人明星演員,宮崎駿及其吉卜力動畫工作室通過系列動畫影片已經建構了一個完整的「宮崎駿世界」,打上了本人鮮明的藝術烙印,在很長的一個時期「吉卜力出品」甚至成為票房的保證,每部影片都是當年日本國內票房冠楚。即便是常被人忽視的動畫形態,只要打破「給兒童看」這個藩籬,導演也能實踐自己的藝術意圖,甚至由於人物、背景、色彩等畫面設定上的自由性還能更方便的以一以貫之的方式實踐導演個人的主題與風格追求。
2、寫意的美學追求
寫意本是與「工筆」相對的中國畫技法,強調以簡練的筆墨寫出物象的形神,從而表達作者的意境。簡言之,寫意是以看似簡單的筆觸體現出描繪對象的精髓。宮崎駿的動畫電影畫面線條都十分簡單,無論是人物還是背景近景等,都是以手繪原圖為基礎製作出來的2D畫面,畫面立體感全部依賴色彩表現,主色調突出,色彩柔和豐富。但所有的宮崎駿電影都以流暢的視覺觀感與明亮的色彩成功傳達出影片的情緒,令觀看者腦海中久久留下那簡單卻純凈的意境。以任何美術研習者都能具備的技巧繪畫製作的電影如何給人們產生觀看的愉悅?這就是寫意的境界。
動畫藝術本身是綜合性的,它包括造型、動作、語言、繪畫和聲音等表現手段。這些手段又以不同的方式在動畫形象上集中表現,構成了獨特的審美價值[6]。宮崎駿的寫意手法就在於動畫形象的整體意境描繪上。蘇珊·朗格在《藝術問題》中提出,一部繪畫作品打動觀眾的方式在於以畫布、色彩等物質事物達到一種平衡的形狀,從而組成一個蘊含著畫面要素的能動關系、充滿著張力與馳力的空間,即所謂的藝術作品的「幻象」[7]。借鑒這種分析畫作的觀點來分析宮崎駿電影中的畫面,即是以色調、角色造型、表情細節、背景設計等合力營造出整體的獨特「畫風」空間。比如《龍貓》中的大龍貓,以簡單的灰色調與毛邊橢圓造型,配上尖耳朵大嘴巴與富有變化的眼睛和鬍子,並添上與巨大身材不相稱的小爪子與尾巴這些細節,寥寥幾筆背後是深厚的畫風積累,成功塑造出具有毛茸茸質感又富有童趣的造型;龍貓出現的場景設計在臨近森林的農田中或者是樹上,以淺綠這種生動活潑的色調為主要背景,既有細膩得連經絡都畫出來的樹葉,又有以簡單化高光與明亮色彩背景化交代的農田,再加入幾束陽光投射的光線細節描繪,便將畫面襯托的生機勃勃。宮崎駿式「幻象」的營造在於對畫面傾注的充沛情感,以寫意的手法描繪角色,但是又利用畫面的每個細節同時向觀眾傳遞關於角色的情緒,因而成功營造出獨特的浪漫主義意境。
宮崎駿本人比較排斥電腦技術,他堅持在其製作的動畫電影中不使用任何電腦技術,看似簡單實則深厚的寫意意蘊才是他真正打動觀眾的美學理念。
3、民族文化的輪廓
同樣是「毛茸茸的巨大生物」,可以將龍貓這一角色與迪斯尼2001年製作的影片《怪獸公司》中的主角毛怪做個對比;皮克斯在設計表現「毛怪」這一主角時所採取的是全球最先進的3D技術,毛怪身上的絨毛多達300萬根以上,為了詳細表現出每根絨毛,並且在動作上同時表現出重力感與靈巧度,皮克斯花了近兩年的時間專門開發了一種用於建模設計的電腦軟體[8]。製作方花了巨大的代價試圖表現一隻「可以亂真」的怪獸,影片中以毛怪的動作為表現重點,解救小女孩阿布的情節安排緊湊令人印象深刻,但其角色性格與心理的刻畫反而略顯牽強。而輪廓化二維化的龍貓雖然沒有一句台詞,卻以鄉間森林中憨胖可愛的精靈形象留在了每個孩子的心中,「龍貓」一詞與「巨大柔軟憨胖精靈」建立起了意指鏈,影片播出後龍貓形象的毛絨玩具在整個亞洲大受歡迎,至今仍在生產。也許這兩位主角甚至這兩部動畫電影的審美差異折射出的也是東西方之間的審美差異,以漢文化圈為代表的東方文化中歷來貫穿「天人合一」的理念,從觀看畫面時的視覺習慣到把握概念時的認知習慣,東方文化都傾向於從「整體」上著手,具有追求整體和諧的習慣;尤其是宮崎駿的美學理念向來在於以柔美舒緩的筆觸營造整體意境,以欲言又止的含蓄與意境美觸摸觀眾的心靈。而發軔自歐洲的西方文化則以「人物對立」的理念來統攝其世界觀,視覺習慣上關注主要部分,概念把握上關心結論,西方觀眾尤其是美國觀眾也更習慣接受主角在畫面中心不斷地行動、打鬥。
藝術無時無處不與主體、社會及其文化等深刻地聯系在一起,它總是某種社會文化類型的模型。文化在賦予一個民族以表達方式時,也賦予了該民族觀察這些藝術的眼光。在宮崎駿的所有作品中都深深浸潤著日本社會文化的審美特性與個性輪廓。
(1)日本社會與平民主角
在《菊與刀—日本文化的諸模式》中,本尼迪克特認為日本是一個強調團體與一致,以「恥感」為道德標準的社會,各自擁有固定的角色與責任、傾向合群低調的人群就像同質的汪洋。低調與寡言的日本人面臨著職業與家庭的角色責任,背負著社會既定的壓力。「中庸」作為儒家思想的核心要素之一被完整移植到了日本社會,並在此之上置入「國家神道」的信仰核心,個人主義在這個社會是不被提倡的。在這種提倡團隊精神與社會規則的社會精神下,我們在以宮崎駿為代表的日本動畫電影中看不到天賦異稟的美國式超級英雄,片中的主角都是凡人,普通的中小學生少女少年,連魔女都是穿著灰袍自食其力(《魔女宅急便》),即便有位見義勇為的飛行員也是一頭豬(《紅豬》);嚴格來說他們根本不算英雄,他們只是通過戰勝生活與心靈的挫折重新找到自信,幫助了身邊的人也幫助了自己。
也正是因為如此導演在每部影片中並不僅是講一個故事,而是將故事中每個角色的性格、心理細細鋪陳開來,讓觀眾目睹著身邊的平凡人與普通孩子如何在成長的荊棘路中發生變化,找到自己的方向。「平民主角」源於社會文化性格對個人英雄的摒棄,給觀眾帶來的是心靈的貼近與更多的自我感觸。毫無疑問在觀感撼動性沖擊與心理撫慰式感觸間,宮崎駿所選擇的是後者。
(2)自然神靈與和而不同
日本社會的主要特點是多種宗教並存[9],與此對應的便是多神的觀念。多神觀念的源頭是日本原始宗教神道教,神道教認為萬物有靈,崇拜自然界諸神,日本各地可見的神道神社就多出於山嶽信仰而修建。敬畏山嶽、河流、森林等自然神靈雖然看起來與現代社會的開發背道而馳,但多神與自然神靈的觀念伴隨著人類學傳承而滲入了日本的民族文化。《龍貓》的創作就直接源於宮崎駿本人幼年聽過的傳說;而《千與千尋》的原片名為《千與千尋的神隱》,「神隱」就是日本文化中用來表示孩子突然不見或失蹤的說法,意為被神靈藏起來了;在宮崎駿的作品中,自然神靈的存在理所當然。
在對自然神靈的崇拜中目睹的是摧殘自然的現狀,被稱為「環保教父」的宮崎駿常常在影片中展現人類對信仰的漠視與大自然沉默的報復,也許不只是對於環境惡化現狀的危機感使然,導演更想從自然神靈與現代社會和諧存在的理想圖景中召喚那逝去的尊敬自然的崇敬之心。不論是《幽靈公主》中人類與森林生靈血淋淋的戰爭,還是《千與千尋》中各路神靈悠然自得的異世界,「和而不同」是導演在其所有作品中設定的一以貫之的世界觀,在這種世界中徜徉的觀眾也能回味起日本民族敬畏自然的時代。
(3)含蓄深遠的淡雅之美
「含蓄」可以說是概括以儒文化為代表的東方文化美術、文學理念的關鍵詞之一。表現在影片的審美領域,即是「其中深意,欲說又止」的敘事方式,以及傳承自「物哀」情結的婉轉淡雅氣氛的營造。
宮崎駿動畫電影常常在120分鍾以上的時間里陳述一個完整的世界觀架構,並安排一段極其復雜的劇情,在人物關系與背景架構交代清楚後,影片便圍繞一個核心情節展開,但高潮的鋪陳舒緩,主題立意深遠,導演有意無意不交代徹底的一些細節為觀眾留下了無盡的回味與想像空間。如《幽靈公主》中著名的結尾台詞「一起,活下去」,又如《千與千尋》中帶著些許悵然的千尋離開異世界的腳步,再如《天空之城》中載著生機緩緩升空的大樹之城等等,沒有「從此幸福快樂」的結論讓人安下心來,這種欲說還休的敘事方式以及一些刻意的細節懸念交代,類似於繪畫中的「留白」技法,於空白處留出想像的空間,邁入這處空白的觀眾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導演的世界,這與好萊塢動畫電影的直白單調相比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物哀」則是由《源氏物語》在日本社會所開啟的一種審美意識,淡淡的哀傷,婉轉的情意自公元1世紀以來就隨著一代又一代的詩人、散文家、物語作者流傳了下來[3],就連日本的國花櫻花也是充滿著繁茂枝頭轉瞬即逝的哀婉與悲傷,而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也是以小說《古都》、《雪國》中物哀、風雅、幽玄這一獨特美感與日本文化的內在精神而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可以說浸潤在日本文化中的藝術家無不受到「物哀」情結的影響,宮崎駿的作品當然也不例外,即便具有充滿異域文化的場景設計,影片的情節內容等仍是十足的東方味。如《天空之城》中孤獨的機器人伴隨著大樹上的都市飛向太空,《幽靈公主》中為了各自生存註定要斗爭下去的雙方,《紅豬》中寧願變豬、常常留給吉娜期望與等待的波魯克等等情節的安排,充滿著無奈與感傷。而體現在人物關繫上,導演則常常描繪一種少年少女間的朦朧傾慕或嚮往之情,人物細膩的表情、目光移動與面紅向觀眾訴說著心中情愫,婉轉淡雅,甚至根本不曾言說過的情感以無聲勝有聲的方式有力感染觀眾,以意蘊取勝。
三、結語
作為人類想像的產生物,動畫電影這一類型與傳統電影源起同步,目前不少優秀動畫電影都能以深刻的思想與意蘊在藝術與市場上取得巨大成功,同時不少動畫電影導演還能以獨特的作者意識使動畫這一形式在更大范圍內產生影響,因此我們有必要從客觀的立場與審美角度出發,在與傳統電影平等的視角下對動畫電影給予應有的關注與解析。有趣的是,隨著全球電影廣泛使用進而依賴CG技術,流行商業電影的畫面開始有了追求「以假亂真」境界的傾向,也許押井守曾預言過的「所有電影都將成為動畫」的時代真的並不遙遠